张謇与赵园楹联
□ 吴志强
“舍南舍北皆春水，山鸟山花吾友于”，这是状元张謇送给如皋赵园友人赵辉庭的一副楹联。
通如地区的人都知道，如皋九华赵家园小学（也就是过去的赵家祠堂旧址），有一棵千年古银杏，却很少有人知道状元张謇与赵园赵家还有一段交往。在赵园东后庄赵家，现今还幸运保存有一副木刻对联，上面落款是张謇，并有四方形篆体印章“通州张謇之印”，但经过几代人的沧桑，后人都不知道其来历。查阅新发现的民国元年编印的《赵氏宗谱》，也没有记载，可见此事应该发生于民国以后。年纪大一点知道情况的也都已过世。怀着好奇，不断挖掘，终于弄清了它的来龙去脉。
新发现的《赵氏宗谱》始创于乾隆五年（1740），经过嘉庆丁卯（1807）、同治元年（1862）及民国元年（1912）三次修撰。民国版《赵氏宗谱》，共十三卷及卷首，由如皋人汤景桐作序，十四世赵殿襄（字赞卿）主修，十五世赵祝（字介眉）编辑。曾编辑沙元炳遗著《志颐堂诗文集》以及参与民国如皋县志修撰的项本源，为赵氏后裔作《节妇冯孺人传》及《节妇石孺人传》。曾任当时如皋南三区区长的赵辉庭（名炯），参与编撰和校对。据说，赵辉庭在当时如皋南乡是个头面人物，骑大马挎盒子枪，非常威武。
赵辉庭家在当地是数一数二的大户，高大的四合院据说在解放初被拆去建了白雁桥中学，那栋高大的砖木结构教室在2022年才被商人在校园原址拆除。当时，赵家老屋四合院三面环水，南有一条东西的大路，大路的南侧又是一条东西向的大河。在上世纪六十年代，那个被拆除的庄园都是我们这些小孩子不敢去的禁地。据赵家老年人回忆，他们祖上曾有姑奶奶嫁于林梓的一个举人家。在赵氏宗谱中发现，赵炯有三个姐妹，大姑娘嫁薛旗，二姑娘嫁姜氏，而最小的待字闺中，没有其他记载。
而如皋林梓镇的清末举人也只有陈其嘉，于是想尽办法寻得民国年间与沙元炳共事的林梓举人陈其嘉家的《陈氏宗谱》，发现：陈其嘉的第四子陈福篯（1895-1935），字孝曼，南通师范学校毕业，曾任白蒲市立第二国民学校校长。陈福篯生于光绪乙未，卒于民国乙亥。所娶赵氏，生于光绪丙申（1896）五月。无子，续陈其嘉第五子陈福汝的儿子陈德桴为嗣。这个陈其嘉的四儿媳赵氏，其出生、年龄、家庭地位与赵辉庭的妹妹完全吻合。
清末林梓举人陈其嘉、白蒲顾锡爵（延卿）等又同南通状元张謇及沙元炳是志同道合的好友。陈其嘉、顾锡爵还曾为张謇做媒娶林梓沈府丫环吴道愔，并给张謇留下子嗣。这样事情的经过就非常了然了。赵园的赵家与林梓的陈家有姻亲关系，况且陈其嘉在当时如皋官场也是响当当的人物，自然与做区长的赵辉庭相熟。在一个春和景明的仲春天气，作为东道主的赵辉庭邀约妹妹一家、状元张謇及夫人吴道愔等一班人到赵园做客，参观赵家祠堂欣赏千年古银杏。赵氏宗祠就座落于古银杏树旁，中间正殿，两侧厢房，前进是过堂，中间院子内有一颗直径约为半米的银杏树，每到秋季，遍地金黄的落叶铺地。正殿和两侧的厢房放满高低错落的赵氏祖先牌位。一行人边走边谈，沿路麦青花黄，杨柳吐絮，桃花盛开，里间农舍鸡鸣狗吠，沿路里人招呼问好，儿童追逐蜂蝶嬉戏，莺歌燕舞，好不惬意。沿着赵氏庄园南侧的大路，先通过西侧的吴氏村庄村口，来到河东的赵氏庄园。围绕庄园四周的小河，春水荡漾，沿岸的新绿幻如仙境。
“舍南舍北皆春水，但见群鸥日日来。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作为诗人的张謇自然而然把杜甫的《客至》脱口吟出，情景交融。面对如此美妙的乡村，作为宿儒的状元怎能不挥毫泼墨呢？自然作为主人的赵辉庭更是希望状元留下墨宝，光宗耀祖，于是便有了我们今天看到的“舍南舍北皆春水，山鸟山花吾友于”楹联。当然由于上世纪特殊时代的对旧家庭的歧视，并且把这些“文”的东西革除，作为禁忌闭口不谈，以及其他种种原因，这些文坛轶事逐渐淹没在历史长河之中。笔者还听到不少类似名人墨迹毁于秦火而至今扼腕叹息的事例。可喜的是这块曾作为厨房砧板的名人楹联能够保留下来，并作为后人的研究素材。
状元张謇喜欢集名家诗句送人，比如海门张謇纪念馆有楹联“万木长承新雨露，四邻多是老农家。”上联出自刘长卿《上阳宫望幸》诗：“万木长承新雨露，千门空对旧河山。”下联出自陆龟蒙《奉和夏初袭美见访题小斋次韵》诗：“四邻多是老农家，百树鸡桑半顷麻。”这首楹联表达了张謇对丰收的向往和与乡亲和睦相处之意。再比如在民国七年版《婺源施氏统宗谱》中，《鲁堂公配洪太宜人八十大寿》联“岂惟室家宜寿母，却因麟趾识关雎”。为张謇集东坡诗句奉祝。“岂惟室家宜寿母”，出自苏轼《苏子容母陈夫人挽词》“岂惟家室宜寿母，实与朝廷生异人。”“却因麟趾识关雎”出自苏轼《余主簿母挽词》“岂独家人在中馈，却因麟趾识关雎。”因此可以肯定，这幅“舍南舍北皆春水，山鸟山花吾友于”楹联，为张謇集唐朝杜甫诗句而成，前一句出自杜甫诗《客至》，后一句出自杜甫《岳麓山道林二寺行》“一重一掩吾肺腑，山鸟山花吾友于”。合起来虽不对仗，但表达意境为主，为张謇真迹无疑。
挖掘这一段百年前的往事，追寻状元张謇在赵园东后庄这个古村落留下过足迹和墨迹，让我们再一次感受到历史的沧桑与厚重。
（作者单位：如皋市商务局）
（原载《张謇研究》2023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