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书报中的南通新育婴堂印痕
庄安正
1906年12月,唐家闸新育婴堂举行开堂仪式,标志着张謇向建设中的模范城又往前推进了一步。以往对新育婴堂的研究,较多关注张謇兄弟以及社会各界在经费上的支持,新育婴堂自身与管理等方面的信息,较少有人提及。岁月流逝,现在如欲将有关信息完整复原已不可能。所幸南通近代声誉鹊起,来通采访的记者与参观学习人士陆绎不绝,不乏有人零距离接触过新育婴堂,随后在书报上留下了亲见亲闻的印痕。现特一探其中,撷取若干加以组合,以飨读者。
育婴堂洋式建筑及育婴堂内外环境 新育婴堂位于唐家闸裕稚巷(亦称鱼池港)内,“占地二十四亩余。建筑雄壮,皆系新式洋房,颇适婴儿之卫生”。其管理“办法大概仿上海徐家汇育婴堂”,并“商请保姆一人来通经理一切”。或称有一王杨氏“青年丧偶”,曾赴沪上爱国女学校“学习保姆”,张謇嘱任新育婴堂“庶务,旋充堂长”。“甫入(育婴堂)门,……就教室婴床参观一周。房间齐整,颇适合孩儿之用”。“内面一乳母抚两婴儿,两儿卧一竹床上,至两三岁,另卧木床”。“大者五六岁,小者未足月。客至皆手舞足蹈,有自乐其乐之象。余等问其姓名,对答颇敏捷”。“我参观的时候,看见那些幼稚生,并无污垢下流的样子同卑鄙的习惯,实在是难得的”。可见他们在堂内的生活环境与所受教育与社会上一般家庭相似。新育婴堂外,则“街道清洁,城中电杆高矗,杆上均粘有精美书画,都系勉人箴言。道中无一乞丐,道路亦极整齐”。
育婴堂内婴儿数量与男女性别比例 有关育婴堂的婴儿数量,不同书报所载有所不同,有认为“内外婴儿共有一千三百多名”,也有认为“千五百人”左右,不同年份的数量也会有些变化。之所以称为“内外婴儿”,可能因为育婴堂面积虽大,还远远不够,一时容纳不了全部婴儿在堂内生活,大部分得寄放在堂外居民家里抚养(“外面约千余名”,费用由育婴堂负担)。婴儿男女性别的比例极不平衡,“平均计之,女孩占十分之九”。为什么会出现这类现象呢?主要在于南通将婴儿送往育婴堂的多属贫困家庭及重男轻女思想,是这些家庭尽量留下男婴,首先考虑将女婴送走的原因。
独特的婴儿送堂方式与为他们起名 将婴儿送给育婴堂,除贫困家庭外,还有一类生下了私生子的地下情人。这两种人群将婴儿送往育婴堂时,都尽量想避人耳目,送婴进堂时间,多数在夜晚,但育婴堂夜晚又关闭堂门,考虑到父母甚至不愿意与保姆见面,育婴堂特别仿“古法”为他们的婴儿进堂打开一扇方便之门,“设一婴床于大门之侧,并设电铃机通于门房,谕示送婴者置于床内”。另云:“该堂门旁开一方窟,中置一篮为接收婴孩之用,送孩者将孩投入篮中用力推之,即可直达内进,法至善也”。凡是送入育婴堂的婴儿都需要登录姓名等信息,部分婴儿包袱上,父母已注明了所起的姓名与出生年月等。但亦有些婴儿身边,父母什么信息也没有留下,育婴堂“则为之取名定姓”。一般方法是,“男孩姓唐,女则姓汤,盖以该堂在唐家闸,而地之施主姓汤也”。
为千余婴儿每人拍照留下孩时影像 拍照当时在南通属于一种时尚的消费方式,并不普及。张謇参照上海徐家汇育婴堂给婴儿拍照的做法,嘱新育婴堂为多达“千五百余之婴儿分图拍照”,既是为所有婴儿建立管理档案的需要,也为他们每人留下了孩时的珍贵影像。但因为摄影器材原始,给婴儿拍照不易,婴儿人数又太多,“数日方毕”。这连续数日的大规模拍摄,平时极难见到,引起了周围居民极大兴趣,“除该堂绅董及来宾诸君外,人民之参观者尤觉异常拥挤。堂外街道,向为空旷清寂之地,是时则有各种负贩小商摆摊贸易,左右相望,顿若市街”。
绘就婴儿们明天拾级而上的蓝图 育婴堂是这些世间弃儿的人生第一站,张謇尽力为他们弥补上父母的关爱。但是,育婴堂并非久留之地,婴儿会长大,该离开时还得离开。所幸张謇在南通实行实业、教育、慈善三位一体,有较为宽敞的空间让这些婴儿明天拾级而上,张謇就是他们的明天蓝图的绘图人。书报有云:“孩童稍长,即送入幼稚园,然后转入学校”,“待其年长力足,入工厂操作,俾自食其力”。亦有云:“三岁即送入幼稚园,幼稚园卒业后,入本所附设小学校,受义务教育。量其资质,教他们各种工作,女子编织袜,男子入纱厂。天姿优秀的入代用师范,受中等教育”。有的还将男女婴儿蓝图阐述较为具体,女婴“七岁送入幼稚园,既长,聪颖者则送入女师附小,毕业后复升入女师,既女师毕业,则自能求生活矣。鲁钝者则送入女工传习所或女子蚕桑讲习所,以求得一职业。闻有二女生行将毕业于女师,此为他处育婴堂所未闻也”。“男婴孩则送入贫民工场,教习一业,以为他日谋生活之计”。
(原载《謇园》2023年1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