罕见的张氏遂生堂《股凭》

□ 安铁生

张謇先生题匾“遂生堂”国药号

谈论南通大生纱厂老股票的文章多，而知晓南通张氏遂生堂药业“投凭”者少，专题文章更无一篇。南通市档案馆资料类号“F001—311—50”《股凭》，是张詧、张謇为主，在1917年开办“遂生堂药业股份两合公司”出具的投资凭据，是造福南通父老乡亲健康长寿而做实事的见证，体现了张謇“先义而后利者荣”的儒家大德精神。笔者2019年为遂生堂申报市级、省级百年老字号，执笔全部材料且一举成功，还写了2021版江苏人民出版社《南通老字号》书中遂生堂内容，故有缘获此“股凭”珍贵资料。

南通著名国药老字号“遂生堂”，是清末状元、实业家“张謇于民国5年（1916）7月发起，筹资1.5万银元，开设在原模范路12号（长桥南西河沿），该店规模较大、设置完善。”（《南通市志》2000版1138页）与对外公开发行、面广量大的南通大生纱厂股票不同，遂生堂采用了特殊小范围筹资，即“遂生堂药业股份两合公司”的形式。在南通市档案馆里，至今珍藏着当年南通张氏开办“遂生堂”国药号，留下的这罕见投资凭证《股凭》原件。

《股凭》民国六年（1917）二月张詧（张退庵）、

张謇（张啬庵）等“遂生堂”投股凭证（第2页有2004年

南通市档案馆“档案材料证明专用章”和骑缝章）

从南通市档案馆2004年9月14日，开具的《股凭》复印件，盖有“档案材料证明专用章”（长方形），此份资料类号是“F001—311—50”，可以清楚看到，当时该店的全称是“遂生堂药业股份两合公司”，上有张退庵（詧）的亲笔签名、下盖圆形“退庵”篆字印章，还盖有长方形行楷“遂生堂”章和方形篆体“遂生药材公司”章；在“股凭”二大字下面，清楚写着“股东：（第一竖行）张退庵（詧）、张啬庵（謇），（第二竖行）徐静仁、陈章云，（第三竖行）徐爵之附入小股半股，股金壹百元；并写明‘主股凭张退庵’，民国六年（公元一九一七年）二月”，说明此《股凭》立据十分规范。筹建之初作为南通人，张謇看到清末民初的南通国药行业多为浙江人、苏南人经营，不少商家为追逐利益，配方用的药材质量参差不齐，频现以次充好、相互压价恶性竞争的现象。出于儒家“先义而后利者荣，先利而后义者辱”的精神，张謇决心开南通人自己的国药商店，设想办成一家与著名的杭州胡庆余堂、上海蔡同德、苏州雷允上等全国著名药号相媲美的、造福家乡父老乡亲的高信誉国药店。因此不仅经办的人事由张謇先生亲聘，店堂正中的“遂生堂”三个每字二尺见方的大字，和门口悬挂的青龙招牌、以及店内的四扇八面联牌等，均为张謇先生亲笔所写（笔者1965年进国营南通药材分公司亲眼目睹，可惜“破四旧”时未能保留下来，想尽方法也未找到相关照片）；店堂当中还挂有鹿鹤图，喻“六合同春”、万物欣荣、健康长寿之意。之所以取店名“遂生”犹养生也，引自《黄庭外景经·下部经》：“恬惔无欲养华茎，服食玄气可遂生”，务成子注：“外为太玄，内为大渊，若如流俗，合四海源，审能服食，可得遂生。”战国时荀子说：“人有气、有生、有知亦且有义，故最为天下贵也。”张謇还曾对人说：“我们儒家，有一句扼要而不可动摇的名言‘天地之大德曰生’。”南通人古来讲究“顺遂”，意思是顺其自然规律发展，诸事就会合乎人愿、进展顺利，养生长寿同样如此。药店开业之日因张謇先生德高望重，贺客盈门、盛极一时。“张公（謇）既寄兴在药物，（要经办叶楚桢）出示参、术、蓍、桂研讨，每三五日必一咨询。”（南通文史资料《江海春秋》中册P203《遂生堂药店今昔》）可惜的是《张謇全集》这一时间有关资料轶失，但在2012版439页留下民国七年（1918），张謇先生“题遂生堂画屏”，说明他不仅投资、选人、亲书店名牌匾、对联，在开业一年后还十分重视药材质量，从未放松治病救人信誉第一的宗旨。

遂生堂老药瓶

我曾将此《股凭》照片通过微信，发给南通张謇研究中心的赵鹏老师，他对此十分感兴趣并认为研究价值很高，且对“遂生堂药业股份两合公司”的全称认为特别。这两合公司绝非张姓与非张姓的合股，而是由无限责任股东和有限责任股东所组成的公司，要求它必须由一人以上的无限责任股东，与一人以上的有限责任股东共同组成。其中无限责任股东对公司债务负连带无限的清偿责任，而有限责任股东则以其出资额为限，对公司债务负有限清偿责任，这就是张氏决心造福一方要办好遂生堂，勇于担当主要责任的有力凭证。它集无限公司信誉好和有限公司集资易的优点于一身，有利于吸纳投资，有利于增强企业的稳定性，这种公司制度的多元化，就是张謇的担当和远见了。十九世纪末至二十世纪初，大生纱厂的股票发行量大但现存很少。我父亲生前就曾持有大生纱厂小额股票，上世纪六十年代初被收缴，还要查是否属于资本家范围（够不上）；而遂生堂此“股凭”当年可能仅写五六份，分发给有关几位股东，现存仅此一份，所以弥足珍贵更为难得。这里可见张謇在中国现代化进程中的企业家精神，开创性融入办事业采用多种方式，不仅追求利润，而且关心改善社会医药状况的新路径，并为之作出了巨大努力，亦成为研究南通商业发展历史、投资形式状况等的重要佐证。

南通遂生堂开始由张詧主管、金竞清任经理十年，其声誉卓著生意红火。该店以杭州胡庆余堂“戒欺”为宗旨，将“诚信的经营”与“有德性的做人”融合在一起。“进货道地饮片精良，可当（南）通海（门）一方之首选”，每味药材的购进都经负责人亲自过目，张謇先生也每三五天来店堂察看，始终恪守“只求药物真实，不惜重资，炮制之术必求其精”，宁可高质高价，决不卖劣质低价之品，正如北京同仁堂名联所说：“品味虽贵，必不敢减物力；炮制虽繁，必不敢省人工。”遂生堂集南北精良炮制技术于一家，生产的丸散膏丹“望之不甚宝贵，服之实效如神”，特别是养梅花鹿制全鹿丸，受到南通百姓的一致好评。南通许多中医开出的处方都特别指名要到遂生堂调配。后因张謇先生1926年去世、资金补充及经营出现问题，加之日寇侵占南通时期遂生堂损失惨重，改由曾为南通医院第四任院长、著名中医、常为张謇先生家看病的金聘之接手管理，直到南通解放。以1917年《股凭》作为发端的南通城著名私营张氏国药号遂生堂，一直经营到1956年11月，1956年12月公私合营后，属于国企中国药材公司南通药材分公司管理的大药房之一，遂生堂的经营亦重新走上正轨。

（作者单位：江苏南通医药股份有限公司）

（原载《张謇研究》2024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