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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地寻踪:金沧江在南通的几个住处
时间: 2022-12-14     次数: 4017     作者: 赵 鹏

 

故地寻踪:金沧江在南通的几个住处

 

 

(来源:江海文化” 公众号  2022-12-08)

 

公元1905年,也就是清王朝的光绪三十一年,韩国的光武九年。这年农历九月,金沧江目睹日本对韩的咄咄逼进,因不愿沦为亡国奴,乃毅然辞官,挈妻林氏及女儿柔黄由仁川渡海来华。金沧江最初想投靠在苏州的学者俞曲园,然而年迈的俞曲园无力安置,于是在上海的大生帐房见到故友张謇,经其安排来通州翰墨林印书局任编译事,就此开始了他长达二十二年的南通侨居生活。

 

流亡南通的韩国爱国诗人、学者金沧江

金沧江来通后,最初赁住于东南濠滨一个王氏的房屋,这是通州师范学校庶务主任宋跃门给张罗赁租的。其处距翰墨林印书局比较近,上下班方便。金沧江有《僦屋记》记述此事,其中说到这住房是朝西向的三间,制造颇精良,就是月租三千文有些贵。

《僦屋记》中说:余旣定风波之惊魂于其中,曳杖出至大门之外,俯看河水,举首望狼山于流云飞鸟之际,因而旷然四顾,想象古今之圣哲豪杰,忽喟然而太息曰:我其何人者哉?他联想到两位中国的古人,一是战国时的申包胥,一是明代末年的魏禧,这两人当国亡之际,一以奔哭于秦,终能救楚;一以聚义复明不果,最终隐居。二人成败不同,但意志皎然却一样。金沧江远企前贤,希望张詧、张謇兄弟理解自己的远道奔华,不仅仅是谋求一个身家安宁之处,而是要为祖国尽自己的力。

早在金沧江撰写《僦屋记》之初,张詧曾让他暂缓写此,金沧江不明其故,却没有追问。不久因为觉得王姓的房租太贵,他找宋跃门商量自购一屋,宋跃门告知,二张兄弟已准备在濠河南边为他专门建屋五间,于是这才明白张詧此前的意思。不过对于二张的好意,金沧江表示决不能受。他认为这回一家三口来通谋食,已经是连累人了,自己囊中尚有购屋之钱,此时不用出来,反而接受别人的馈赠,天下没有这个道理。隔日,看到宋跃门仍然申说二张的好意,金沧江则断然表示,如果一定要接受二张的赠屋,那他宁愿离开此地。话已说到如此,宋跃门也拗不过,只得遵其意愿觅得一屋,立定字据,让他择日移居了。

 

1907年,寓通的金沧江与地方文士在通城

北郊合影(前排左起为徐贯恂、张峰石,

后排左起为张峡亭、金沧江、张益之)

自购的屋就在原赁居的王姓屋左近,更靠近濠河。此屋原来虽宏敞,但后来有三分之一已倒坍,金沧江购得后加以修葺,在中室的北壁上开了窗户以利通风,而圮倒之处干脆改成菜圃种菜,并于原来的枇杷树外添裁了橘树和竹子。金沧江将此居处命名为是真沧江室,还请张謇题写了门额。至于为何取这个名字,他的《是真沧江室记》作过解释。那是因为他早年患有热症,发作时常生痞块,颇受苦痛。二十四岁时在开州的鸿山读书,偶于暇时踞石观水,忽则觉身心爽然,热症顿减,于是自号为沧江。他的本名叫泽荣,字于霖。不过那时他的居处并不临江,直到现在居住濠河边,才真正把名号给坐实了。因为他了解到,通城的濠河的水源,实由长江经唐闸而来,然后再东流入海,所以看到濠河也等于面临江水。

 

金沧江经张謇安排在翰墨林印书局任编译

金沧江购屋后,还对宅内的灶台作过更改,这应是为了适合自己原来的生活习惯。他写过一篇《是真沧江室灶记》,讲到改灶时,正值张詧在其西边建造城南别业,于是向其索要砖块。张詧自然高兴,送来二百块砖,也算稍稍弥补他本欲为金沧江建屋的意愿。

看来金沧江对自购居所的环境也很满意,他在《是真沧江室记》里有生动的记述:门之外,常有渔舟一二来宿,语声拉杂,犹之邻户。商舶之往来者,朝夕如织。而时有小火轮船,曳一二舶以行,若鱼贯然。其外又有踏桨而驱鱼者,使鸬鹚而取鱼者,时时群集以嚣。而河岸之外,竹树被野,人家隐现,平远冥蒙,若无际涯。忽然见狼山剑山数峰峦,騀然耸出于南方一二十里之外,如大海帆樯之被风打阻而停,以立于浪涛之间。此又河水所以资乎外,以益美之实境也。按其所记卧见船旗之猎猎拂东门外桑树枝而过者,是真沧江之室也,其处能看到东门外的来船,那它的位置就应在濠河内圈的最东南角,略当于如今人民公园桥北堍的东侧,只是此宅与先前所赁的王姓宅,已无一丝痕迹可寻。

就在金沧江购屋的次年,里人张峰石为之作传,记到其居住此宅后的情形云:金泽荣甫沧江,高丽国之史臣也,年六十馀。高丽国亡,率妻子避祸来中国,居通州南郭外,买四顷田,种瓜种菜,筑三间屋,遮雨避风,顾而乐之,有终老是乡之志。与人谈故国事,辄泣数行下。有不知者,问其何故而来也,沧江叹曰:故国河山,一堆灰烬,有何面目再事仇雠?行李一肩,誓不作他人妇矣。中原祖国,盍归乎来?

金沧江既来华侨居,故国友人仍不时动员他回去,而他自己因感到在华编撰韩史,材料多有不备,也有意归国。1909年即清宣统元年、韩隆熙二年的农历二月,因国内友人为他凑足旅费,金沧江决定回国,在为女儿完婚后,售出在通之屋,携妻子林氏和年方三岁的儿子光祖回去了。然而彼时日本兼并韩国的意图越来越明显,这使金沧江深感难以容身,于是又在本年六月,改以汉人装束,冒险自仁川登船,再度与妻儿来华,并直奔南通。

 

金沧江许家巷住宅的大门

金沧江这次来通,改赁了城内许家巷一宅住下。这个许家巷,地方文献几乎无一记载,颇难找寻。偶于1917412日《通海新报》上的一则《秋香园随笔》得知,此巷原来就是后来的壮行巷。随笔云:吾通包穉修先生讳壮行,自明社既屋,复隐于家,筑室南城,名曰石圃。后为许姓所居,名其地曰许家巷。自俗夫易其名曰壮行巷,亦不思之甚矣。作者不满意于巷名的更改,但凭其记述,却能为金沧江这个居所定位。壮行巷是一条连贯西南营与南关帝庙巷的极为狭窄的小巷,而巷内西侧的门堂又只有一个,所以住宅位置不难指认。并且这个位置,也与金沧江《借树亭记》里的余自南通城中许家巷之僦屋,移僦于巷之西南十馀武地之屋,所记完全能够对应。

《沧江集》里收录有一副题许家巷住所的对联:赁屋犹看春色入,孩儿时引笑声来。以内容看,这应该是一副春联,或许就是为入住后的第一个新年写的,下联的孩儿显然说的是光祖。光祖出生于前次来通之后,初名光续,被张詧认作寄子后,改名为光祖。

 

1912年金沧江赁居许家巷时的全家合影及其题记

现存有一张摄于1912年的金沧江全家合影,照片用的是实景,由此判断这地点就在许家巷宅院内。其中人物,金沧江有记录:绅而坐椅者,沧江老人也;齐坐于其左者,老人之婿岳生也;于其右负小卓(桌)而坐者,老人之子光祖也;在光祖之右者,老人之妻淑夫人林;林之右,曰老人之次女,归岳生者,亦并坐椅,而椅小形遁矣。照片极为珍贵,而该宅现今却大门常关,不知内部结构如何,也不能知是否有痕迹可以与照片相对应。

金沧江在通的第四处住宅,就是已为大家熟知的借树亭。这是他于1915年向邑绅冯光九赁住的,冯氏的主宅就与之东邻。金沧江为此取名借树亭,是因为该宅院并无树木,却受着西邻一棵大女贞树的荫覆,而西邻则是明代遗民包壮行的石圃故址。金沧江希望借此挹包先生之高风远韵而亲之于朝夕之间,故有此命名。

搬来此宅后,金沧江题写过一副对联:金天还旧籍,石圃结芳邻。此外他还作诗,并索在通的友人唱和。可惜原诗未能看到,仅见二首友人的和作,如周晋琦的《题沧江丈借树亭》云:危亭仅三楹,结构一何雅。周庭无寸柯,邻树清可借。凉飔时复入,密叶交相亚。沉沉三百年,莫问种树者。主人坐其中,脱巾意潇洒。窥床惟简编,拂几但盏斝。哦诗玄蝉和,抛食青禽下。避暑良所便,得月反较寡。每以问字来,辄觉素心写。问谁来最多,恐莫如予也。周晋琦居住与此相近,而两人又很投契,所以预言自己将会频繁来访。

 

借树亭而建的金沧江纪念馆

徐贯恂也有《沧老移居借树亭,来诗索和》云:万物谁非借,何论树与亭。喜斯虚室白,略似故园青。书可依根读,秋还乘兴听。倦飞人亦鸟,长此乱世劳形。此外徐贯恂还为借树亭题写过一联:邻凉树可借,亭破史能全。上联暗用苏东坡诗邻舍何妨借树凉,说可借邻树来乘凉,下联则谓住房虽破旧,可金沧江在此的著述,却能使韩国的历史完整保存。

金沧江的借树亭宅,连同东邻的冯宅,如今已办成金沧江纪念馆对外开放,这无疑是一件大好事。如果陈设内容再加打磨精细,把金沧江入住此中的一些人事活动再加充实,包括那两副对联也觅地复原,那将会锦上添花的。

图片来源:作者

作者简介 赵鹏,南通人,曾任职南通博物苑,

现为张謇研究中心干事会干事。

编发:胡泓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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