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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谈江海平原成陆史
时间: 2016-01-13     次数: 7974     作者: 陈炅

 

也谈江海平原成陆史

陈炅

《江海晚报》20161517版刊载了黄培希先生《江海平原的形成历史》一文,该文依据明代崔桐《嘉靖海门县志》与现代人之《二十五史新编》附图,认为“5000多年前青墩遗址,春秋战国到唐捍海堰筑成是真正的成陆过程,断言江海平原在隋唐初一马平川,直到料角嘴,对此不敢苟同。黄培希一文有可商榷之处,略举两例。

黄培希一文写道,唐代的李承筑捍海堰至余庆遇夹江,不知何据。文中的李承,系据崔桐《嘉靖海门县志》,其任职为进南节度使判官,而《宋史》中则记为唐黜陟使李承实。唐代李承实筑的捍海堰即常丰堰,清初《读史方舆纪要》称此堰在唐楚州(后为淮安府)境内,既然如此,这条捍海堰与江海平原的形成又有何干?再说,唐大历年间,胡逗洲还是江口沙洲,李承能越过大江把海堤筑到余庆(今为余西至余东一带)?此可商榷之一。文中引入海门岛的概念,写出了其面积,且称唐代的韩晃在此驻军、阅兵。海门岛名称见于宋代史料《续资治通鉴长编》《舆地纪胜》,明清相关史料中对此岛的记述多为后承前说。韩晃实为韩滉,其阅兵之事于《旧唐书》《资治通鉴》中均有记载。时韩滉镇守润州(今镇江),以舟师五千人由海门扬威武,至申浦而还,是自西往东航行显示水师军威。那个海门不是今天的海门市地,亦非如黄培希一文所说的海门岛,而是指镇江(润州)一带江面。文中引用崔桐县志说,岛在县北大海中,又说土地坍入海中,形成海门岛,唐代的韩晃海门岛驻军建桥头堡将近20。那个海门岛到底在什么地方?《明史》及清《一统志》中,此岛均以记述史料的形式出现,明代可有实体?此可商榷之二。

南北朝时的胡逗洲

那么,江海平原究竟是怎样形成的呢?江海平原系冲积平原,就目前掌握的史料言,其形成史自汉代以来有四次较大规模的沙洲并接过程。

五六千年前,南通除如皋、海安西北部外,大部地区还是茫茫海域。从汉代以后到公元11世纪,南通在其形成的过程中,曾有扶海洲、胡逗洲、东布洲等沙洲与大陆连接,1820世纪初,又有一批江口沙洲陆续连上了大陆。四次大规模的长江北岸近岸沙洲的并接连陆,使江海平原展现在辽阔的长江三角洲上。

南通市西北部,如皋、海安一带在五六千年前就已成陆,是南通成陆最早的地方,这里地势高亢,是现代地理学上称之为扬泰砂咀的东端。20世纪70年代,在海安县沙岗青墩的水利工地上,挖掘出陶土器皿和骨制工具。后经考古,南通远古的浓浓迷雾,渐渐吹散。五六千年前,处在父系氏族公社时期的古青墩人,生活在今海安西北部。他们经常捕鱼捉虾,行动迟缓的蚬子也成为他们常常享用的佳肴。随着时间的推移,青墩人开始了原始农耕生活。其后时隔多年,青墩一带曾遭到海侵,何时又重新出水,于史无徵。

扶海洲于5世纪初与扬泰砂咀的并接是南通成陆史中的第一次沙洲大连陆。远古时,如皋东方为大海,于汉代这里有一片沙洲群,晋代张华《博物志》等史籍上称之为扶海洲,其位置约在今南通市的如东县境。扶海洲与扬泰砂咀间有一条夹江,公元5世纪以后,扶海洲逐渐发展扩大,夹江在南北朝时期渐渐湮没,沙洲与其西边的大陆连接了起来。这次并接使长江北岸砂咀向东延伸了50多公里,廖角嘴——古代对长江北岸砂咀顶端的称谓——到达今如东县长沙乡以东。

对于扶海洲,古代通州(今南通市区一带)的文人曾有过误解,多年来把通州当成扶海洲的所在。因此,许多文人墨客把扶海题名记入通州人的生活之中。其实,扶海洲于古书中并不多见,顾祖禹在他所写的《读史方舆纪要》中提到,扶海洲在长洲泽东边。长洲泽位于海陵县(今泰州市)的东部沿海地区,可能即为后来的高阳荡以西一带。5世纪时,海陵(今泰州)以东曾设立一批县级行政建制,如蒲涛、临江、海安、如皋、宁海等,这些县后又分别裁撤,到唐代,最后并入海陵县。

唐代江口形势

人们对古代扶海洲不甚了了,而一次偶然的机会,它连接大陆后于9世纪的状况却流传了下来。公元838年,日本一个遗唐使团的海船在南黄海遇险,乘员在掘港以东的海边获救登陆,一个叫圆仁的求法僧记下了进入大唐的经历。于是,作为世界三大游记之一的《入唐求法巡礼行记》中,便留下了如东古代的历史信息。

唐末,如东为海陵县(今江苏泰州市)的东部沿海地带。近海海域,明岛暗沙星罗棋布,海边盐灶遍地,煎盐炉火彻夜通明。位于长江入海口的掘港庭(亭)以东,散布着延海村、东梁丰村、白潮镇、淮南镇等几个小村集镇。延海村有运盐河道与如皋到海陵、扬州的运河相通。运盐河道两岸人烟稀少,几个不大的村落周围种有生粟、小角豆之类的稼禾。9世纪中期的如皋是海陵县东部的一个重镇,海盐集散中心。运盐河穿镇而过,河北岸杨柳相连,商店依次排列,镇内富家住宅鳞次栉比。在通往海陵的河道上,运盐的官船首尾相接,船队绵延长达十数里。唐代的延海村、东梁丰村、淮南镇、白潮镇等地现在已难觅故地,可能这里发生过一次大海侵,不过,于史书中没有留下记载。

公元10世纪初,胡逗洲与如皋大陆的并连是南通成陆史中沙洲连陆的第二次大并接。胡逗洲于公元6世纪时就已形成,《梁书》上又称作壶豆洲。按照江口沙洲形成规律估算,沙洲在公元一世纪时就开始孕育了。这块沙洲较早见于《梁书》关于侯景之乱的记载。南北朝时,梁朝大将侯景在太清二年(548)起兵叛梁。承圣元年(552),侯景被陈霸先、王僧辩军击败,向东逃窜。后来在沪渎(今上海西部) 登船准备逃往外海。船离岸后,侯景蒙头睡觉,他的部下羊鹍等则命水手把船转向长江上游,驶往京口(今江苏镇江),打算向梁军投降。船到壶豆洲,侯景醒来,发现方向不对,便命靠岸询问情况。洲上居民告诉他广陵(今江苏扬州)一带的军事情况。他想改道广陵,与部下争斗终被击杀。这段历史告诉人们,公元6世纪中期,壶豆洲与广陵是信息相通的。

洲位于泰州海陵县东南约238里的海中,东西80里,南北35里。这里要说明的是,北宋通州已是大陆的一部分了,其西北界的白蒲在泰州东南约210里。按理说,胡逗洲应在通州境内。然而,宋代通州境内没有这么大的沙洲距泰州238里。其实,《太平寰宇记》所记,反映的是唐代的地理情况,洲与大陆之间隔有称之为横江的长江支汊。顺便提及,在《入唐求法巡礼行记》中,这条横江被称为白水。唐代胡逗洲上有许多盐场,居民多数以煎制海盐为职业。这里的盐场一直到胡逗洲连陆以后还长期存在。宋初的通州有利丰监管理制盐业,通州东有金沙场,西有永兴场,东南有利和场,北有石港场,盐场环绕在通州城四周。南通话与北边的如皋话、东边的启海话全然不同,其形成也与南通历史上曾是一个沙洲密切相关。

胡逗洲的东边还有南布洲、东社、长沙等沙洲,胡逗洲先后与这些沙洲并接,不断扩大自己的范围。唐天祐年间,横江逐渐淤塞,胡逗洲遂与如皋大陆涨连。这次沙洲并接大陆致使黄海海岸线内凹,掘港、马塘、石港、金沙、余西一线连成凹岸,形成一马蹄形海湾,地理学上称三余湾。海湾西部顶端在通州区的石港,时下石港的渔湾应当是它遗留下来的最后水道。南宋末,文天祥从石港出海南下的卖鱼湾就在这里。这个海湾直到清末才全部淤积,成为陆地。胡逗洲与如皋大陆的连接使长江北岸廖角嘴延伸到今通州区余西一带。五代后周攻占淮南后,于显德五年(958)在原胡逗洲一带设立通州和静海县,州治驻静海。

五代江口沙洲

公元11世纪中叶,在胡逗洲并接大陆以后约一个世纪,发生了南通成陆史上的第三次沙洲大并接——东布洲的连陆。

长江的造岛功能是非凡的,正当胡逗洲在不断地扩展时,它又在入海口孕育着一个个沙岛,为北岸三角洲的再一次延伸默默地做准备。唐初,长江口出现了东沙、西沙等沙洲,西沙又叫顾俊沙。此后,在它们的北方又出现了东洲、布洲等沙洲,这一带沙洲涨坍不定,变化很大。

宋代江口形势

据南宋《舆地纪胜》记载,东洲与布洲是长江口的两个较大的沙洲,渔盐业生产基地,一度成为五代吴国的重要经济中心。它们雄踞江口,犹如出入江海的门户,控制海上交通,为兵家必争之地。《资治通鉴》载,10世纪初,吴越大举伐吴,两军在东洲一带海域交战,吴越曾缴获吴国战船四百余只。可见东洲当年是一个较大的沙洲了。布洲的开发晚于东洲。吴大和(929934)中,才有个蒋司徒到布洲教民煮盐,此后布洲逐渐繁荣。东洲和布洲是渔盐业生产基地,五代吴国的重要经济中心。两个沙洲的位置比较接近,由于长江对泥沙的搬运作用,两沙岛约在10世纪中期并接,并洲后的大沙洲称东布洲。后周显德五年(958),周军攻占东布洲后,以江口沙洲为范围,设置海门县,归属同年设立的通州管辖。

东布洲的位置约在今启东市北部,吕四以东、以南一带。宋初《太平寰宇记》载,它与通州(今南通市)隔海相距约100公里。南宋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称,东布洲与其南边不远的顾俊沙等沙洲合称海门岛。因此,海门岛从历史自然地理角度理解,实际上是群岛。长江口的这些沙洲并不稳定,东布洲不断扩大,且于11世纪中期与通州大陆连了起来。宋代至和(1054~1056)年间,海门知县沈起主修吕四到余西的海堤,与通州知州狄遵礼主修的海堤相连接,加速了东布洲的连陆过程。海门岛由于其主岛的连陆而失去群岛的形态,成为历史名词。这次东布洲的连陆,长江北岸沙咀延伸到现在的启东市东部一带,这时的北岸砂咀端部称宋廖角嘴。

南通历史上三次沙洲大并接完成以后,长江借助海涛开始侵蚀由它一手孕育起来的通州陆地。五代后周建立的海门县就在元末以后的几百年间坍没。宋初海门县是长江口北岸的一个大县,起初有户口120里(明代一里有110户),三乡一镇。宋元以来,海门县沿江地带多次发生水灾,县城屡遭江潮巨涛冲击而多次被迫迁移。现存明清《通州志》中,江海巨涛冲毁堤岸,漂没田庐的记载屡见不鲜。从明洪武九年(1376)到弘治十五年(1503)的一百多年间,海门县官民田地草荡由1556顷减少到293顷。嘉靖年间,海门县的智正都、嘉会都,人和乡、礼安乡、崇信乡等乡镇大部或全部坍入江中。从元至正到清康熙十一年(1672)的300多年间,海门县多次迁移县城,县境除吕四一角外,几乎没有土地了。于是只得割借通州清干乡部分土地作为辖地,维持残局。清康熙十一年,海门县裁县为乡,并入通州。古代海门县在历史上仅存714年。长江在吞噬海门境土时,通州东部的利和、余中等盐场也被大江侵蚀殆尽,金沙镇(今通州区)以东到吕四,呈一东西长,南北狭的半岛,凸入海中,廖角嘴北移到了吕四以东。海门厅诸沙洲及崇明外沙与大陆涨连,是南通成陆史上的第四次大并接,至此江海平原大体形成。

明代江口形势

18世纪初,通州东部的长江中,一个个沙洲纷纷出水,雍正六年(1728),原余中场南的扁担沙率先靠上北岸。通州、崇明两地农民因围垦而争斗不休。为解决沙案争端,雍正十三年划定通州、崇明管辖沙洲的范围。此后三十多年中,这一带又涨出许多沙洲,争沙围垦依然十分激烈。清光绪《海门厅图志》说,为解决通崇争沙纠纷,乾隆三十三年(1768)通州、崇明县两地划出32个沙洲,连同新涨出的10个沙洲建立海门直隶厅,归江苏省管辖,这个海门直隶厅即今海门市的前身。海门各沙间有较宽的水道相隔,光绪年间这些沙洲陆续和通州陆地连成一体。海门厅东南方的沙洲于清末统称崇明外沙。19世纪末到20世纪初,崇明外沙中的惠安沙、连升沙、杨家沙等沙洲逐渐同大陆相连,江海平原的境域大体形成。

宋代至明清的正史、史地专著、地方史料等史著中,记载了本地区成陆过程中的诸多沙洲,研究这些史料,可以说明,江海平原是由沙洲不断并接大陆而形成的。

(原载《江海晚报》2016112A17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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