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海韵张謇情（张謇故事汇）·下篇●

张謇与梅郎

张 垣

梅郎者，京剧名伶梅兰芳是也。

说起郎，古装戏中只有佳人称才子为郎，而古代对有作为有影响的年轻男子也有称郎的传统，苏东坡《赤壁怀古》中对24岁的吴国将军周瑜即称为周郎。1914年第一次观看梅兰芳领衔的《黛玉葬花》后，张謇就写了《观梅郎戏因赠》，这是对小他41岁的梅兰芳的昵称。

伶工学社学员排练舞蹈

张謇首请梅郎是在1919年。作为京剧迷，张謇觉得京剧的传承和创新以师傅口传身教还不够，于是筹资开办费二万元、年费一万二千元，聘请从日本留学归来的戏剧大师欧阳予倩为主任，创办了南通伶工学社。除了传统的京昆班外，欧阳予倩还设置了舞蹈班、军乐班和西乐班，废止了旧科班的体罚，取而代之的是科学的新式教育，伶工学社成为近代中国第一所戏剧学社。与此同时，张謇紧锣密鼓地在桃坞路建造了可与上海新舞台和天蟾舞台相媲美的新式剧场，取移风易俗、整肃风气之意，定名为“更俗剧场”。

为了庆贺剧场的落成，张謇特邀梅兰芳来通献艺。这天，码头上张灯结彩，鼓乐喧天，伶工学社的铜管乐队在欧阳予倩的指挥下，高奏迎宾曲。南通师范的学生们挥动彩旗和花束，欢迎梅兰芳大师的到来。张謇带着刚刚留学归来的儿子张孝若上前，热情欢迎梅郎光临南通。张謇手指欢迎队伍诙谐说道：“这可是他们自发来的，这叫望梅止渴，你若来晚几天，说不定大家都要渴死了！”在场的人禁不住哈哈大笑。

张謇与梅兰芳等在伶工学社合影

张謇设宴为梅郎接风，并致祝酒辞：“今天是更俗剧场落成的日子，也是通城民众大喜的日子。今能请到梅兰芳先生莅通演出，实在是南通民众有福。梅欧二位先生乃当今梨园翘楚，今日伶界盛会，齐聚小城，可谓千古佳话……虽流派不同，但各有千秋，一个是炉火纯青，一个是登峰造极，使老夫敬羡不已。今在剧场特辟一室，叫做梅欧阁，以纪念二位对戏曲艺术所作出的贡献。”说完，张謇走到大厅中央，亲自为梅欧阁匾揭开红绸，顿为酒宴增辉添彩。梅欧二人起先皆不知此事，谦虚地说不敢专享此匾荣誉，此时张孝若站起来说；“我看二位不必客气，此匾乃家父对二位鞭策激励之意，常言道，山外有山楼外楼，更有高山在前头。艺海无边，艺无止境。此乃家父的一片苦心，就请二位领了吧！”梅欧拱手表示感谢。于是＂梅欧阁＂匾高挂大厅。此时，在旁的朝鲜诗人金沧江提议道：“此阁虽好，尚缺一物，最好请张状元当场撰联，那就相得益彰啦！＂张謇含笑答应，于是挥毫泼墨，一副楹联跃然眼前，众人琅琅齐读：

南派北派汇通处；宛陵庐陵今古人。

读联容易释联难，有人不解，“这副楹联是什么意思？”金沧江虽是朝鲜人，但汉学造诣深，又是张謇的知心朋友，他引经据典解释道：“上联很好懂，无须解释。下联说的是宋代有两位大诗人梅尧臣与欧阳修，籍贯分别是宛陵与庐陵，他们虽然在文坛上都有很高的声誉，然而并不轻视对方，而是相互学习，切磋学问，取长补短，成为中国诗坛上的千古佳话。今日梅公子与欧阳先生恰与二人同姓，下联正好暗切他们的姓氏。张先生今天的意思挺明白，就是要二位摒弃门户之见、派别之争，学习古人，在艺术上取得更大的成就。”     

这天晚上，梅欧联袂（mèi）献艺，更俗剧场熠熠生辉。连演十天，梅派《玉堂春》《佳期》《拷红》《思凡》《木兰从军》《千金一笑》《贵妃醉酒》《天女散花》，欧氏戏《宝蟾送酒》《晴雯补裘》《玉润珠圆》。时值隆冬，张謇每戏必看，看后赋诗数首，交翰墨林印书局印成彩笺，第二天剧场开场前发放观众、分送梅欧。梅兰芳一行，在演艺间隙，游览了名胜，参观了工厂、学校、慈善机构和文化设施。临別前，状元设宴欢送梅郎，梅兰芳即兴吟《呈啬公》诗答谢：

积慕来登君子堂，花迎竹护当还乡。

老人故自吟年少，独愧唐朝李八郎。

张状元即席回吟：

梅郎旷绝五年別，来唔啬公十天期。

县人传说若异事，郎日一曲翁一诗。

大家拍手称绝，希望梅兰芳再吟一首，梅郎拗不过大家，又吟一首：

人生难得是知己，烂贱黄金何足奇。

毕竟南通不虚到，归装压满啬公诗。

在一片热烈掌声中，张謇深情吟诵：

昨日来时江有风，今朝归去日融融。

天意为郎除恐怖，明年欢喜到南通。

张謇说话算数，第二年又邀梅郎来通献艺，1922年张謇七十寿辰，梅郎再次来通唱戏庆生，献上《麻姑献寿》等精彩节目，再次轰动南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