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謇与中国第一个植树节的几则史料初考

□ 张廷栖

根据孙建三先生的《裴义礼与中国第一个植树节》一文中说：

“1916年清明节，他^①在南京紫金山麓拍下一批中国第一个植树节的照片，其中包括黄兴、张謇主持植树节开植；参加植树节的全体中外人士在紫金山麓植树现场留影；黄兴手扶树苗裴义礼与金大校长包文铲土合种一树的照片；金大校长包文与中国灾民同扶一棵树苗，裴义礼、包文持铲的留影；在南京的美国人士参加植树节的留影；参加植树节全体中外人士在紫金山麓留影的大全景。”^[1]

参加义农会植树活动的中外各界人氏

在紫金山留影。第一排左四为张謇，左五为黄兴。

裴义礼即裴义理。引文和照片告诉我们，其一，1916年清明节张謇在南京。其二，南京紫金山植树活动是在1916年的清明节。其三，南京紫金山植树活动是中国第一个植树节，张謇与黄兴一起主持第一个植树节开植。笔者对以上三点逐一进行讨论。

1. 1916年清明节，张謇不在南京。1916年清明是4月5日，农历的三月三日。根据张謇日记记载：

三月二日（4月4日）由家至久隆分厂。

三日　（空白）

四日　至垦牧公司。^[2]805

清明节那天张謇没有记载内容，但他本人在阳历的4月4日到了久隆大生分厂没有走，说明5日清明节张謇在崇明外沙的大生分厂处理工厂事务，4月6日离开久隆大生分厂去通海垦牧公司。这段时间张謇并不在南京。然而孙建三先生文中附的照片确实有张謇，张謇确实参加了由裴义理在紫金山组织的有中外人士参加的义农会植树活动，那么这次植树活动不是在1916年，可能孙先生将年份搞错了。那么紫金山的植树活动是哪一年呐？

左一为黄兴，左二为张謇。

2. 紫金山的植树活动的时间是1915年，不是1916年。张謇对紫金山植树活动在日记中有记载：张謇1915年3月的日记中有如下的记载：

二十八日（阳历3月13日）　午后二时抵江宁。

二十九日（阳历3月13日）　至义农会，至将军府，至金陵大学，从美人请也。

三十日（阳历三月十五日）　河海工科学校行开学礼，后复至钟山之阴义农会林场种纪念树三枝，从美人斐义理请也。回船即开。^[3]784

从这三天的日记内容可见张謇受义农会裴义理的邀请，于1915年3月13日下午二时到达南京；14日全天由裴义理陪同在义农会、将军府、金陵大学参观视察活动；15日参加了河海工程专门学校的开学典礼后，就到紫金山与黄兴共同主持了这次植树活动的仪式。这次紫金山植树活动，根据张謇之子张孝若在为其父所作的《南通张季直先生传记》一书中也得到印证：

民国四年，我父因巡阅淮水及植棉、牧畜试验场南下，到了南京，就到紫金山亲自提倡植林。本来，美人斐义礼（理）教授（Prof. Bailey）在南京创办义农会，提倡种植农林。当我父亲亲自种树的那天，外人到场的很多。我父因为要引起各省人民的注意，于是举行了一个很隆重的典礼，还演说森林和气候水利种种重要的关系。后来，又定了植树节的法令，叫各省利用清明，一例到荒山田地举行种树。^[4]178

从这段引文和张謇的日记可见，这次义农会组织的植树活动不是在1916年，而是在1915年；也不是在4月5日的清明节，而是在清明节前近十天的3月15日。这个日期在张孝若的书中进一步得到了证实。

3. 南京紫金山植树活动不是中国第一个植树节。中国第一个植树节据说是由裴义理受民间在墓地植树的启发，向时任农商总长的张謇创议在清明节设立全民种树的植树节，得到张謇的首肯和批准。因为张謇不满袁世凯复辟帝制，倒行逆施，曾数次提出辞呈未获批准，然后借故采用请假南归，离开北京这个是非之地。因此，北洋政府要有人处理农商部的日常部务，据张謇在民国四年（1915）3月5日的日记有这样的记载：

“周自齐奉命署理农商、周学熙任财政。”^[5]784

所以张謇请假南归后的农商部日常事务由周自齐代理。如果裴义理关于植树节创议写信给张謇的话，事后应该由周自齐这位先是代理后为继任农商总长处理。事后周自齐确实也撰写呈文向北洋政府申报，获得袁世凯的批准，于1915年7月21日，正式公布清明为植树节，即中国历史上的第一个植树节诞生了。

当年清明已过，自然当年不存在第一个清明节为植树节了，应该是第二年，即1916年的清明才是中国第一个植树节，所以1915年裴义理发动并举办的义农会紫金山植树活动并非中国第一个植树节，张謇与黄兴一起主持的也并非中国第一个植树节的开植仪式。

沈建三先生文中虽然对这次南京紫金山植树活动的时间有误，说成是第一个植树节的提法有错，需要作些订正外，但对于由裴义理发动组织义农会的一次规模宏大、中外人士广泛参加的赈灾植树活动情况的报道，有黄兴和张謇及金陵大学校长包文等重要人物的出席，尤其有四幅当年的历史照片的展示，是增添了我国近代林业史上重要的一笔，也增加了张謇在林业方面的一份贡献，十分珍贵，极有史料价值和学术价值。

注释：

①指作者孙建三的祖父孙熹圣，是中国首次将cinema的英文名称翻译为“电影”一词的人，是亲自出席1915年义农会裴义礼组织的义务植树活动，并现场拍摄了植树活动的摄影者。其子孙明经，则是中国电影高等教育的开山宗师，中国的著名影像世家。

参考文献：

[1]孙建三.裴义礼与中国第一个植树节.老照片（第45辑）.山东画报出版社，2006年2月。

[2][3][5]李明勋，尤世玮﹒张謇全集⑧﹒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2012年。

[4]张孝若﹒南通张季直先生传记﹒上海：中华书局，1930年﹒张謇研究中心重印。

（作者单位：南通张謇研究中心）

 （原载《张謇研究》2020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