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泥识小录（续）

□ 徐俊杰

31. 《郑孝胥日记》

《郑孝胥日记》内容颇为详实，是研究张謇的重要参证材料。祁龙威先生选注《张謇日记》时就多有引用。

查光绪癸卯（1903）《郑孝胥日记》，时郑孝胥正督办江南制造总局，忽接上谕“江苏候补道郑孝胥，著发往四川”。随后张之洞“奏留不准”，“谓沪局无振兴之望矣”。郑孝胥则“拟诣宁请委人接办沪局后，不往四川，移家居海门暂息二年。”所选地竟是海门，与张謇大有关联。二月二日，郑往南京见张之洞，张使郑“举人自代”，接办沪局。郑则“举季直及李一琴”，谓“皆有思想者。余人一入此局，必身陷重围矣。”

接下去三记，与张謇“师范学堂”相关：

二月二十六日　得季直书，欲乞留余三月，暂为总理师范学堂。

二月二十七日　季直来书，求借枪为师范学堂兵式体操之用，即函约大生帐房林兰生来局面商。

二月三十日　林兰生来，商定借老毛塞四十杆；又得张叔俨书，荐江西候补知州高钧，自愿从予入蜀。

查《张謇日记》，光绪癸卯四月十八日至二十四日，原属空白。庄安正教授《张謇先生年谱》也几无内容。而《郑孝胥日记》则多有记载，正可补张謇东游日本前数日去向之阙如：

二十日　归闻季直来，即往访之。与汤蛰先、赵竹君、季直饭于九华楼，同过黄子元。一琴约过双清，坐久之，遂同过季直。

廿一日　遂赴樊时勋之约子义昌洋行，季直、蛰先、竹君等皆在座。饭讫，张、汤过寿椿里，谈久之，先去。夜，与季直，蛰先，俞恪士同饮于雅叙园。刘朴生邀听群仙《池水驿》。大雨。

甘二日　偕季直、恪士至耀华照相，遂同过双清，坐至傍晚乃散。

廿三日　赴季直之约于万年春，座有黄一斋、俞梦旦等。

廿四日　晨，过子培、季直，同至九华楼，张让三、汤蛰仙请午饭。

至二十六日，《郑孝胥日记》载：“夜，子培来，同登博爱丸送季直，遇蒋伯斧亦往观赛会。”可与《张謇日记》相互补充：“与叔兄、蛰先、子培、苏堪话别，并送至舟。”

32. 小灵鹫山馆图

《张謇日记》光绪二十二年十月三十日载：“题某《遁窟图》：沧海横流剧，林皋遁窟尊。安舒容草木，佚荡到鸡豚。即此寻虞夏，端应长子孙。伊川腾谶久，谷口与谁论。”

据浙江嘉兴南湖革命纪念馆编《南湖揽秀园碑刻》一书载石刻拓片可知，此诗原迹有“题孙翰香同知小灵鹫山馆图”字样，又末署“丙申清和月，张謇稿草”。

两相对照，除了文字略有出入以外（即此寻虞夏，原迹作“即此堪濠濮”；伊川腾谶久，原迹作“伊川吾痛久”），更有时间上的不合（清和月为四月），未知何故。

按，孙翰香，名家桢，浙江秀水新城（今嘉兴新塍）人。清诗人。同治间副贡生。考授国史馆誊录。营别业为小灵鹫山馆。山馆落成之际，孙氏邀远近名手为之绘图，得数十家。又邀当时名公巨卿及著作名家为之题诗作记。选定其中卓卓可传者，稍加诠次，釐为两卷，属同里金桂芬镌刻于石，以公同好。碑刻始作于光绪二十年（1894）仲冬，至二十三年（1897）暮春告竣。其后，书画名家之《小灵鹫山馆图》及题咏诗文手卷逐渐流散。

何以张謇日记称之“遁窟图”？查孙家桢《小灵鹫山馆图自记》可知“山馆之傍有榭临湖，壁间嵌列停云馆石刻，故颜之曰“留云水榭”。拓窗眺望，游鱼出没可数。随廊曲折而南行，为“遁窟”。由山洞东行……”。原来“遁窟”其实是个山洞。

如今，“小灵鹫山馆图咏”刻石存于嘉兴市揽秀园内。园在嘉兴南湖西岸文星桥畔，以碑廊为中心，两侧长廊上嵌有“清仪阁”、“停云馆”和“小灵鹫山馆图咏”刻石。

33. 刘芝田墓碑

尝见《江宁历史文化大观》载《张謇题刘芝田墓碑》，以附图过小，不得其详。遍查而后见《安徽贵池南山刘氏瑞芬公世珩公支系史乘·南山有继》，遂得清晰照片，并见有张謇书（俞樾撰文、江标篆盖）《贵池刘公墓志铭》拓片。

刘瑞芬(1827-1892)，字芝田，安徽贵池人。光绪二年代理两淮盐运使，光绪三年代理苏淞太兵备道，参加中俄谈判，光绪十一年为钦差大臣出使英、俄等国，光绪十二年又出使英、法、德、比四国，人称“刘钦差”。回国后任广东巡抚，卒于任上，归葬江宁南乡下泗陇村（今江宁区小丹阳傅家村）。刘芝田故居原为明朝开国功臣胡大海府邸，光绪年间为刘芝田购得，现为其后人居住。这组建筑占地颇广，号称“九十九间半”，现存6个院落，为江苏省文保单位。

刘芝田五子刘世珩为张謇好友，其父殁后十四年，诸子为父重新修坟立碑，遂请张謇为题墓碑并书墓志铭。

据原拓照片，刘芝田墓碑全文为：“赐进士及第、国史馆协修，持赏三品衔，商部头等顾问官，翰林院修撰、世愚侄张謇填讳拜题：皇清诰受光禄大夫、建威将军，钦差出使大臣、原任广东巡抚、显考刘芝田府君讳瑞芬之墓。三十二年岁在丙午三月十有六日，奉祀子刘世珩、刘世琛、刘世瑗，孙贻等立。”《贵池刘公墓志铭》之全称则为《皇清诰受光禄大夫兵部侍郎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巡抚广东等处地方提督军务兼理粮饷贵池刘公墓志铭》。

按，刘瑞芬之长女世珍为徐乃昌正室，徐乃昌之女徐姮嫁张詧四子张敬礼。又刘瑞芬第六子世瑗（字蘧卿）娶张之洞之女仁会为妻；刘瑞芬从弟含芳之长女温卿嫁周馥之子周学熙。

34. 云阳程公纪念之碑

碑主程德全，碑文为张謇所撰，《张謇全集》据九录载有全文，时间标为“民国十四年（1925）”。顷于《北京大学图书馆藏徐国卫捐赠石刻拓本选编》见原碑拍片，末有“南通张謇撰文，金山陈陶遗书丹，吴县沈恩孚篆额，岁在阏逢困敦八月之吉公立”字样。“阏逢困敦”者，甲子之谓也，爰可知碑文撰作于1924年。背景也就清楚了，从1924年9月开始的江浙战争看，这个纪念碑就是用以反对江苏督军齐燮元的。

对照碑拓，《张謇全集》所录碑文有两处瑕疵，一是“公决然谢复，摆落尘网”，实为“公决然谢退，摆落尘网”；一是“何出世人，何大乘诠”，原作?“何世出人，何大乘诠”。

（作者单位：海门市张謇研究会）

（原载《张謇研究》2020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