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謇研究年刊（2019）》·2018年度论坛●

张謇先生经济思想研究

魏 杰

非常高兴参加今天的论坛，看到许多新老朋友。实际我过去对张謇先生研究不多，因为对张謇先生有两个误解，所以研究不多。一个误解是觉得张先生在中国的政治变革时期，好像忽左忽右，一会儿袁世凯，一会儿孙中山，有着投机的感觉，这是一个误解。第二个误解是他是政治上失意之后才开始创办实业的，他和那些以实业来救国的人不太一样，这是第二个误解。但是几个月前潘岳书记给我送了一篇他的新作，他刚才讲到的两本书的序——《张謇是谁》，而且希望我参加这次论坛。潘岳同志一般不送给我文章，他知道不能班门弄斧（笑），他要送的一定是有干货在里面，所以他只要送，我一定认真看，结果6千多字的文章看完以后，把两个误解全给解掉了。 

第一个就是张謇先生为什么政治变革忽左忽右，一会儿袁世凯，一会儿孙中山？因为张先生的政治信仰就是共和和统一。而当时中国的现状是什么？有共和思想的人没有统一的能力，有统一能力的人没有共和的思想，所以张先生在他们之间穿梭，要实现共和和统一的政治理想。我理解他不是投机，是因为当时中国的历史决定的，张先生只有走这条路，才能实现他最后爱国的这种思想，这是一个。另外一个是张先生为什么政治失意之后创办实业？因为张先生从自己的政治生涯中终于得出结论，经济决定上层建筑，中国的经济制度不变革，他所信仰的政治体制不可以建立，所以转向了实业救国，就是要找到为新体制构建依托的物质基础。两个误解解掉之后，为了参与这次论坛，就很认真地在清华大学图书馆坐了几天，把图书馆所能搜集到的张謇先生的事迹、文章各种东西认真拜读了一遍，所以对张謇先生有了一个我自认为新的认识。当然，张先生的政治和文化等我不敢评论，因为我是外行，我是搞经济学的，所以只能对张先生的经济思想，经过这次学习有一个收获，和在座的分享。那就是刚才袁岳先生讲的关于张謇先生经济思想的一点探索。

讲两个问题，一个是张謇先生的经济思想的特征是什么？这个问题要从张先生所处的历史条件来看，张先生所处的时代在经济生活里面，世界三大文明开始波及到中国，一个是工业文明，一个是城市文明，一个是企业文明，就是经济领域的社会经济形态、社会组织建构、生产组织方式的三大文明当时波及到中国。而中国当时的社会是什么？是农耕文化、乡村文化和所谓的作坊（手工业作坊）文化很盛行的时候，在这种条件下，张先生从一个旧制度出来的人，能看到未来，很快接受了经济生活的三大文明。因此研究张先生经济思想，发现他的经济思想有三个特征。

第一个特征，信仰工业文明，推动工业化的发展，这是他非常明显的经济思想。当时工业文明带来的社会有五个特征，这就是市场经济、开放、技术创新、农产品工业化、职业技术教育，这五条是当时工业文明的五大特征。所以这样便能理解张先生为什么不办大学而办那么多职业技术学校，也理解他为什么不搞重工业而搞那么多轻工业，因为他确实受工业文明的思想的影响，而且学到家了。他知道要推动中国工业文明发展，这五个特征就必须体现出来。所以他创办企事业完全是市场经济，不是官商，非常典型；开放搞工业他引入国外的发债，利用国外发债来发展自己的企业，确实够开放的；技术创新对西方技术非常之信仰，而且一再强调中华民族在技术上一定要自立于世界之林，再加上他的这种轻工业和职业技术教育构成了当时完整的一个工业文明的思路，所以我觉得张先生所谓的经济思想第一个特征，就是信仰工业文明，推动工业化在中国的实践。

第二个特征，信仰城市文明，在中国推动城市化建设。南通是他的点，我研究的时候发现中国现代的城市里面，南通是第一个由中国人设计和推动的一个城市，南通隔壁的上海那是殖民理念，而唯独南通城市的建设是中国人第一次自己设计的。你去看一下张先生当时的设想，真是充分体现了当时人类社会关于城市文明的各种经典，我专门看了一下，因为张先生讲城市文明的时候大部分是从日本过来，实际上欧洲文化传到中国的时候要通过日本，所有东西都是从日本然后再到中国来的，包括马克思主义也是。我就发现张謇对城市文明的理解，在现在对我们都仍然有巨大的意义。张謇对城市文明的这种信仰非常之深，你要看到他当时所做的事情，他所处的时代是乡村文化很雄厚的时代，而他对城市文明的推动使我们感到非常敬仰。

第三个特征，信仰企业文明，推崇企业家精神。这条非常之明显，张先生创办的企业一开始就是股份制企业，接受了现代企业的各种思想，而且强调企业家精神，他的家国情怀非常深，一再强调创办企业的目的不简单是所谓的赚钱，是社会的责任和国家的责任，他对企业家精神的理解我认为是极其深厚的，讲的非常精细。

所以张先生的经济思想，这三个特征很明显，信仰工业文明推动工业化、信仰城市文明推动城市化、信仰企业文明推动企业家精神的形成。这三大文明是后来整个人类社会发展的方向。从经济生活来看，这三大文明是最重要的发展方向。中华民族后来之所以落后的原因就是因为我们这种农耕文化、乡村文化、作坊文化太雄厚了，使我们在整个人类发展中间落伍了，恰恰张先生看到这条。我查了一下当时这些思想家们的思想，我才知道张先生是最能完整理解经济生活的三大文明理论，而且付诸于实践的人。因为他没法说服别人，只有实践才能证明这是方向，所以张先生实际上把信仰和实践融为一体，这次读完他的资料以后我也深受感动。这是一个问题，张謇先生的经济思想的特征。

第二个问题，张謇先生的经济思想对我们现代的启迪。张先生1926年就去世了，差不多近百年了，我们现在探讨他的思想对我们有什么启迪？我觉得对我们有三大启迪。

第一个启迪是中国必须继续坚持工业文明的方向，迎战工业化的第四次浪潮。张先生当时所处的工业文明是机械化，后来到了所谓的自动化、信息化，未来是数字化，工业文明现在的发展进入到第四次工业文明，就是所谓的智能化。我刚刚看南存辉先生展示他企业的情况，我觉得做得很对，你真的是把张謇思想学到家了，知道工业文明会继续向前推进的，中国必须迎战第四次工业文明的挑战，而第四次工业文明和上次机械化的工业文明在特征上有所不同。第四次工业文明有三个特征，第一个市场经济，第二个开放，第三个技术创新，这三个特征仍然是现代人类社会工业文明的三大特征，中国要坚持工业文明就必须坚持这三个特征。第一，市场经济不能动摇。一定要坚持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作用的这种原理，一定做到三条：一个是政府减政放权，一个是减税减费，一个是发展民营经济，要推动市场经济，必须做这三件事。第二，开放。现在谈开放和过去谈的意义不同，但是开放是一致的。中国开放上必须做好三件事：第一件事，正确处理好中美贸易关系，所谓的贸易战，要坚持三个原则，第一个原则，保护中国的核心利益，比如说经济的核心利益就是中国在全球产业链的非常优势的地位，我们不能丢；第二个原则，美国在批评中国贸易问题的时候提的一些问题，凡是提得对的，我们一定要接受改革，通过外部的震动来推动内部改革，让中国进一步发展；第三个原则，不能跟美国搞冷战，一定坚持中美关系要往前看，虽然特朗普现在似乎对中国介入太多，但是美国人民、美国企业对中国仍然是友好的，中国决不能走向冷战，一定处理好和美国的新型关系，这三条原则做好中美关系就能解决好，坚持开放。开放的第二件事，开放中国的市场。中国不能光叫制造业大国，要成为市场大国才行，这样世界将融入中国之中。最近开放三个市场，物质产品市场、服务业市场、投资市场，这三大市场我们将全方位开放，像服务业，包括金融、教育、医疗、社会保障等。我看今年4月份博鳌论坛的时候，菲律宾总统来，在会上讲你们中国好像缺乏幼教老师，幼儿园老师叫幼教老师，看中国新闻你们幼教老师老给小孩扎针，我们菲律宾12万不扎针英语极好的幼教你们要不要？我们当然欢迎啊，就是要开放。所以只有开放才能让中国融入整个世界，只有开放中国才能有未来，全方位开放市场，不仅强调制造大国要强调市场大国，这是第二个开放要做的事情。第三件事就是经营好一带一路战略。一带一路战略必须经营好，一带一路战略涉及三大洲两大洋，国家层面必须做三件事，第一件事要做好金融服务，要为一带一路企业做好金融服务，像亚投行要注意为中国企业服务；第二件事是基础设施，只有基础设施能够拉通，对中国将有无限的作用，所以中国这次和日本谈判，安倍答应加入一带一路，提出来共同开发第三国市场，这就对了，把日本拉进来一起摆平东南亚，摆平南亚，只有东南亚南亚基础设施拉通，对中国将有无限的好处，一定做好这个服务；第三件事是法律服务，我们成立一带一路法院，为中国企业走出去提供各种服务，所以经营好一带一路这三条一定要做好，那么中国的开放将给我们带来无限的好处，所以开放这三件事得好好做，千万不要往回走，千万不要不开放，这是市场经济，所谓工业文明的第二个特征。工业文明第三个特征，就是技术创新，中国必须加大技术创新投资了。我认真研究张謇先生的讲话，我不知道大家注意没注意，张先生对于技术的认识远远高于我们现在，他一再强调中国人实际上落后就在于技术和科学的落后，我觉得他讲的很对。包括中国四大发明我们都要认真研究的，像火药，这个东西能燃烧，什么原因不知道，没有发现化学分子式，西方人发现的炸药化学分子式和我们的火药没有关系。再比如说指南针，我们光知道向南能把你引回家，但为什么不知道，因为我们没发现地球引力、万有引力，是西方人发现的。所以张先生当时就讲到了中国技术落后原因实际上就是科学落后，中国必须加大对科学的投入，要下定决心，不能再犹豫了。所以我历来支持2025规划，2025实际美国不断攻击我们，恰恰说明我们打对了，一定要坚持科学的创新才行，所以是不是我们要坚持工业文明，要推动工业化迎战第四次工业化，是工业化的这三个特征导致我们做这么多的事情。

第二个对我们的启迪就是中国必须加大城市化的发展。城市文明仍然是人类社会发展的方向，虽然我们强调留住乡愁，但是整个文明方向是城市文明，而城市文明中间两大问题恰恰是张先生当时意识到的问题，一个是环境，环境生态一定要做好；第二个是城市化总会出现泡沫，像房地产，张先生当时就认识到这个问题了。他对城市化建设的两个需要注意的问题，一个是西方城市化的大城市病，像污染、空气、水，另外一个是城市化泡沫的产生，他虽然没有经历过三九年的经济危机，但是看到了这个问题，我们应该注意。

第三个启迪是一定要推动企业文明，推动企业家精神的形成。企业是生产力的载体，是创造财富的主体，没有企业谈不到未来的发展，企业强国家则强，这是原理，所以中国必须坚持企业文明，推动企业家精神的形成。刚才南存辉同志讲的一点我觉得很好，说明我们认识到这个问题了，要保证企业的发展和企业家精神的形成，尤其是张先生所强调的创新、法律、责任，很有意义。所以中国必须坚持推动工业文明、城市文明、企业文明，张先生100多年前提出来的，中国现在还在用，还要推动它，因为这是很长时间积累努力的结果。因为时间原因，谈点自己的学习体会，仅供参考。谢谢大家。

2018.11.10

（作者简介：魏杰，男， 1952年生，

清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