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謇与南通历史上第一例医学解剖

□刘 佳

近代医学的发展与解剖学的普及密不可分。中国近代首例尸体解剖是由黄宽于1867年在广州博济医院执刀完成的。此后北京、上海、苏州等地教会医院都开设有解剖学课程，但受现实条件和传统思想所限，解剖案例实则屈指可数。1902年《钦定学堂章程》颁布，拟在京师大学堂设置医学馆，却明文规定“不许尸体解剖”。直到1913年，北洋政府颁布总统文告和内务部法令，第一次在法律层面上允许进行尸体解剖，北洋政府教育部也将解剖学正式列入医学专门学校的必修课程，医学校的尸体解剖才逐渐走向正常化。

南通历史上第一例医学解剖发生在1915年4月30日。《通海新报》对此有专门报道（《医校解剖尸体记》，1915年5月15日）：为学生学习、实习所需，南通医学专门学校请医校实习医院——南通医院主任熊辅龙演示解剖尸体。“此为吾通破天荒第一事”，除了医校全体学生之外，此次解剖吸引了镇守使、县长、警察局长、绅董、各校教员、记者等观众，人数达到七八百人。熊辅龙在解剖前进行演说，阐述解剖与医学的关系，说明尸体来源；解剖过程中同时进行解说，加深观众对于人体构造、中西医的异同、解剖学的意义等的理解。记者认为国力强弱与医学进步与否息息相关，感慨“今张退张啬二公投此巨资创办医校医院，毅力宏愿，实不仅区区为一地方之计”。

其实，张謇早在1901年撰写《变法平议》时，就将创办医学校列入近代学校体系之中。1903年他赴日考察实业教育，第一次亲眼看见医学解剖。《癸卯东游日记》五月初九日（6月4日）中记载了他参观大阪府立医学校（今大阪大学医学部前身）的见闻：

“一不通姓名人导观各教室，至细菌科室，某君随问随示，色和而意恳。其显微镜新自德国购来，可自五十倍至一千三百十五倍，以视极微茫之肺病，了然莹澈矣。至剖解实习室，见三四人共剖一男尸，药水气刺鼻不可耐。”

这次参观对于张謇无疑是一次巨大的触动。对于一个从小受儒家传统思想熏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观念刻骨铭心的读书人来说，在半百之年第一次面对人体解剖，解剖室内药水刺鼻，解剖场面血腥恐怖，他的心境究竟如何呢？张謇的记录平淡无奇，但可从日本《大阪朝日新闻》（1903年6月5日）的报道窥探一二。

“（前略、张謇）抵达大阪府立医学校，观学校建筑、病理学研究标本、细菌研究室。解剖室正在解剖尸体，担当者以手术刀取出内脏。即便是喜好研究的张謇氏，一时也在门口踌躇，才踏入室内观看。”

张謇所受到的刺激与震撼可想而知。这或许也是张謇1912年与其兄张詧创办医学专门学校的契机之一。张謇回国后的1905年，他所创办的通州师范学校选派乙班（即第二期）本科师范生赴日本千叶医学专门学校（今千叶大学医学部前身）留学，该生1911年毕业回通，任通州医院（1912年改称南通医院）主任。这位留学生，正是执刀南通第一例教学解剖的熊辅龙。

（原载：《江海晚报》2021年6月2日第A14版）